这篇文章从去年写到今年,从第一届的征文比赛到第二届的征文比赛,写的时候我依然反复问自己“真的要写出来吗?”。有太多的怀疑,是对自己的(我不是像许多投稿人那样的成功者),也是对网络学习的(网络给我许多,也让我伤得很深),还有对中国的教育制度的(对残疾人不鼓励的教育制度)。想来征文应该是积极向上的,应该是鼓舞人心的。而我这篇文章,我却不敢说会有这样的效果。最后的投稿日越来越近,最后还是决定写出来和大家分享,对我自己也是总结,因为五年了,我终于能够有勇气来面对自己,往自己心底深处好好看看自己。
用的是一首歌的名字做题目,因为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五年前,站在大学礼堂的讲台上,我的心怦怦直跳,这是第一次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我居然从院里多名高年级对手中脱颖而出,进入到了学校的复赛,现在是26进14,过了就可能进入决赛了。不记得当时的演讲题目是什么了,只记得自己有句话是“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不知道凭什么打动了评委,戴着黑边眼睛的一位老教授给我的评语是“听你的演讲,好像是在听一个动人的童话故事一般。”我进决赛了!那天晚上兴奋得不能入睡,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过,决赛的舞台,我再也没有站上去过,站在枝头的小鸟,正想挥翅高飞,却再也没有了翅膀,从树枝上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医院的病床上,我跟爸爸说:“10号的手术,11号的决赛,我做完手术就回去参加比赛!”爸爸点点头,眼睛都红了,转身就出了病房。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伤是世界上至今没有办法治愈的脊髓损伤。我的后半生只能以轮椅为伴。
术后,我到了康复中心,第一天,主治医生的紧紧握着我的手说:“以后就要靠你的一双手和眼睛了。”那时候的我倔强的认为,两三个月嘛,我就可以恢复到从前了,两三个月就是期末,我还可以回去参加期末考试,同学上网把每天的笔记都抄好了传给我。当爸爸问我要不要什么的时候,我只说要短波收音机,天天早上6点半,护士给我做物理治疗的时候,收音机就回调到VOA的频道,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收听VOA是每天早上都少不了的营养早餐。我依然享受着学习的快乐,依然期待着回到我朝思暮想的校园。而这一切都没有实现,都只是我的梦,大学教务处的老师说,只要我能恢复到自己站起来了,就让我回去继续学业,不然只保留我的学籍。在医院的每一天,我都是第一个进入治疗锻炼室的,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训练室里我的汗出的最多,做的动作难度最高,举起的哑铃最重,手上的老茧最厚,只为了能够自己站起来,能够又回到大学校园,而这一切都没有实现。我失去了小鸟飞向天空的第一次机会,我只是断翅的鸟儿被困在病房的囚笼里。
直到一天我在QQ的广告上看到,北京外国语大学网络学院招生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映入眼帘,心中猛地一颤。似乎在漫漫黑夜中,看到了一点点星光。按照上面提供的电话,我赶紧打电话,老师说招生刚刚结束,等明年吧。那是2001的夏天,就在期待中过完了漫长的暑假,2002春我成为了网院的第二批正式学员。拿着网院通知书,比当初拿到名牌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似乎还要激动,毕竟这是我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的跟校园亲密接触的机会。
刚好遇到电信的adsl降价促销,毫不犹豫地改成了宽带。从此我爱上了上网,爱上了网络学习,论坛成了我浏览器的打开页面,两星期一次的面授课,是我每天学习的动力和寄托,即使行动不方便,也没有缺席过一次。VOB和VOC节目每次定是也少不了我的身影。最开初的高级日常英语和高级休闲英语两门课,根本吃不饱。觉得内容太少太浅,自己就上网查资料,找相关练习,到了期末每门课平均成绩都在90分以上,是给我所有努力的最好回报,就连最难的文学阅读与欣赏也让我拿到了95的高分。是啊,为了一首Emily Dickinson的并不太出名的小诗,我硬是把互联网翻了一个底朝天,才找到年代出处背景,欣喜若狂的小心翼翼的写在了注释的旁边。那两个月是与莎士比亚对话,与Emily并排而坐畅谈心事的日子,从英语古文到诗歌到小说,拿起课本就不曾想要放下,拿起课本才觉得有好多好多未知的知识在等着我。我就像块海绵,不断在网院里汲取知识,不断地享用网院给我们安排的知识大餐。
Flying without wings. 没有了翅膀,我依然可以在网络里翱翔,借着网络之风,以英语为翼,身坐轮椅遨游知识的广阔天空,结识天下的英语学习者。在我心中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似乎又开始燃起,对未来一片迷茫中,似乎又找到了点点曙光,在休闲英语一次作文中,My Ideal Job,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我要当一名online education teacher. 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坐在轮椅上,丝毫不会影响我跟学生们交流,把我的所学所感与他们分享。
我的身体也慢慢在恢复,虽然不能靠自己站起来,可是已经可以借用支架在家里做小规模的走动了。一些亲朋好友也开始把他们的小孩送到我这里学习英语,因为认真负责,因为和蔼可亲,学生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小屋子床上地上都坐满了学生。心中的满足感,被社会承认的那种满足感充满了我的心房,第一次在受伤了感到了点点的幸福。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北外第二届优秀学生的评选也开始,辅导中心的老师第一个推荐了我。公共六级很顺利的过了,专业八级也平安过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本科毕业,继续读研究生,张海迪,桑兰不是都有这样的机会么,我也可以做到的!被折断的翅膀,又开始萌芽,我要飞,我要飞的更高,没有了的自信,又重新找回。可是,老天还是要和我开玩笑。
突然接到北外老师的电话,告诉我不能如期正常毕业。原因是我必须首先取得专科证书,而我只是休学两年后自动转成了退学,一个肄业生到哪里去拿专科证书呢?!
伤心失望甚至绝望,仿佛又从高处落到了低点。又一次要展开翅膀的我,又被一盘冷水从头浇到脚。按照有关规定,在我三年学习完专升本的课程后,还必须要等两年才能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五年!真的要等到北京奥运的时候才能拿到我的证书了。我的研究生之梦还有可能完成吗?为什么我只是想上学却得不到满足,为什么我符合每项标准却毕不了业,为什么我成绩优秀却非要我再等两年。两年不是一个短日子!两年,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也会长成咿呀学语的孩子。两年,已够我修完研究生的所有课程,人生中有多少个两年可以等待呢?
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我,开始厌学,关了modem,我不愿意上网,也更不愿意上网学习。受伤以来还没好好哭过的我,经常半夜睡不着就掉眼泪,白天也精神不振,只要有英语的东西我都不碰。我评上了杰出学员,当荣誉证书拿到手里的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状况大概持续了半年,也许是同学们的学习热情打动了我吧,也许是辅导中心老师的鼓励激励了我吧,又也许自己心里那种生来不服输的性格使然吧。我决定要考全国翻译证书。除了学历,不是还有更多的事值得我们去学习么?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两年!我可以用两年做很多事,我不必被动的等待,我要充实自己。翻译证书的考试已经参加了,成绩还有一个月才会下来。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证书,即使拿到证书也只能证明你学习过,不能证明其他任何事。为什么不像陈晓秋姐姐那样,由开班到办学校,拥有自己的学校,这是自己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得呀。我知道我不一定有晓秋姐姐那么幸运,功底那么深厚,我知道我会比行动自如的人们遇到更多的困难,但是“There’s a will, there’s a way.”也许不是两年内就能做到的事,给自己一个期限,两年后再去充电,人生会更美好,会更充实。
believe me i can fly
i'm proud that i can fly
to give the best of mine
the heaven in the sky
nothing can stop me
spread my wings so wide
用一首喜欢的歌开始,也用一首我最爱的歌结束吧。两年后,看我的,我会更成熟,我不会再萎靡不振,我要勇敢追求幸福,因为我又找到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