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学习是一生的事。虽然我很怀念少年时有整段整段的学习时间,可以使劲地读书,但是一个人总有一天会离开校园,之后,进入社会,摸爬滚打。这时的学习,在很大程度上不再是任务,没有压力,学多少,怎么学,全在于自己。
我属于先天营养不良一类,读书少——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有点对不起自己,在那个年代,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学生,十八九岁便离开校园,进入社会,投身火热的工作。他们的学生时代结束得早,并不意味着他们由此放弃了学习的梦想,止步不前。
我很怀念我的求学岁月。我学的是工科,但是我喜欢文学。工科与文学是背道而驰的两驾马车,我一手牵着工科坚硬的缰绳,一手拽着文学顺滑的马尾。我青春的心瓢一样分裂,一半在课堂,一半在文学。我是一门专业课的代表,很不幸,有一次期中考试时,这门课得了零分。我无颜面对班主任,他是这门课的老师,一个喜欢喝酒,脸色红润,不间断闪烁光泽的老头儿。他没有和我谈过文学,我也没有和他谈过文学。其实我没有资格谈文学,我还没有发表过文学作品,连习作也没有。文学的马尾很长,我几乎抓不住,最多只抓住了马尾巴尖儿。我很久都没有吃肉,肉体很馋,但涎水只流在报纸副刊的版面上,那些豆腐块妖娆且迷人,散发着墨香的报纸上的文字蝴蝶似的在我眼前翩跹起舞,我几乎要迷乱,眼馋得要死。我恨不得把自己碾碎,躺在报纸上。我偷偷投过稿,“偷”成功并不容易。宿舍没有书桌,只有一张桌子,凌乱地摆着六个人的饭盒,饭盒里斜插着各自的筷子,六个喝水的搪瓷缸子,大家共用的一个小酒精炉。即便桌子上空无一物,完全呈现在我面前,我也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爬格子,那时没有“作秀”这个词,即便有,也要肚子里有“秀”才行。假日的教室里,偶尔会寂静下来,但有时我刚刚积攒了一点灵感,一点勇气,刚拿出稿纸,同学们趿拉着拖鞋由远及近。我赶紧藏好稿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书本。我的文学创作都是在床上进行的,蚊帐隔绝了世界,舍友影影绰绰,嘻嘻哈哈,我全然不顾。一支钢笔,一本稿纸,是我全部的寄托。我写诗,写生活随笔,写散文……前面都要加上“所谓的”。一页接一页,一本接一本。我把认为好的誊写得工工整整,折好,塞进信封,贴上邮票。下床,去邮局。
文学是我全部的青春梦想。进入社会的二十多年,我延续青春的梦想,好在,天不负人。我出版了十四部书,有四本学术专著。我担任了本科大学课题研究员,在省、市级学术团体重要岗位有多个兼职。我没有“正儿八经”读过大学,但是我的书,早在十几年前就进入北大、清华、复旦、港大……图书馆,被莘莘学子借阅。
不过,学历一直是我的短板。有一次,了解到北外有网络学院,在广州也有办学点,很适合我这样的在职人员读书。我毫不犹豫地报名、考试、学习、上课。在老师们的支持和帮助下,经过两年多艰苦的学习,我毕业了。之后,我被武大择优录取为硕士。当我行走在武大美丽的校园里,禁不住心潮起伏;我还专门去了图书馆,我知道,先于我进入武大的,是我的书。我曾经很自负地想,虽然我没有读过大学,但是我的书早就进来了——现在,人也进来了。如果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荣誉,其中有北外网院的功劳。
一个人的学习,有很多种方式。全日制学习,当然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我的经历也说明,只要你肯钻研,上山的路有千万条。经过社会的磨砺,再进入大学校园时,人会更懂学习之道,也更珍惜机会。
现在,我在大学教书。我看到同学们上课玩手机,我会毫不留情地制止。我告诉那一张张青春的脸,要珍惜学习机会,梦想,贵在坚持。有时候你可能会比别人慢半拍,但是,只要你肯学,不但能迎头赶上,还能超越。
梦想,从来都是在不断超越的过程中实现的。但是,梦想也很脆弱,我们所要做的,首先是善待,不要轻易让它孤独地流泪。
广州市广播电视大学学习中心 工商管理专业
许锋